馬兒拖著沈重的木材在街頭走過 , 聽著那隆隆的聲音 , 想像牠走得好辛苦。剛才 , 我們朝若有燈光的高處走去 , 走過一條又一條街道 , 去到那兒 , 才發覺石級通向一道關上的閘 , 是辦公的機關吧 , 燈泡在上面瞪眼 , 下邊卻是一片黑暗了。於是又折回來 , 逐漸就不辨方向 , 經過迂迴的橫街、擁擠的食攤、路上的行人 , 又再轉回大街。
左方的春城飯店 , 要拆了 。 剛才經過的雲南飯店 ,聽說也快要拆了。經過飯店門口 , 我們停下來。就這樣看來 , 我們好像要走進去 , 站在櫃台前面 , 打聽一個曾經在那裡住宿的人。沒有 , 我們抬頭看看二樓那兒曖昧的燈光 , 站在狹路的一旁 , 讓一個推著自行車的男子走過去。剛才 , 我們走過一條兩旁植滿樹木的街道 , 那兒正在修路 , 兩旁優雅的房子空置沒人住 , 窗玻璃也破了。我們說 , 是不是也要拆去, 好擴闊街道 ? 公共汽車搖搖擺擺開進來 , 更多汽車開進來 。要找一個舊目的地址 , 更困難了。
在這些路上左彎右拐 , 是不是要尋找一個人 ? 早晨的公共汽車經過一列尤加里樹 , 我們想起一個在那見散步的人 , 他曾經仰望天際 , 知道有人飛向星辰 , 卻忘不了人世的紛紜。經過通向邊界的路 , 我們想起當年建築公路和參戰的人, 其中一個從戰爭的死疫中歸來 , 卻有最嫖悍的詩思。一個小說家收集樸素的的民間工藝 , 攤開在狹小的房間中給來訪的朋友看 ; 在街頭的酒舖那兒 , 他買一盅酒分給年輕的學生。在菜市場、茶館和狹隘的小巷間 , 一代人過著最貧窮的生活 , 卻嚮往一個廣大而光亮的明天。
這活在硝煙和尤加里樹之間的一代人 , 我們今天在哪裡找到他們呢 ?一段鬧哄哄的路 , 又一段寂靜的路。一攤舊書放在路有舊譯的《飄》 , 有新譯佛洛伊德的《釋夢》。這裡那裡的攤子 , 偶然一本瓊瑤、偶然一本《醜陋的中國人》, 花花綠綠的封面 , 好好壞壞都混在一起。鬧一點自自由化,批判一下自由化。漫長的路 , 馬兒拖著沈重的木材在街頭走過 , 盡是橐橐的聲音 , 大家都走得好辛苦。
大學那邊 , 聽說學生昨天示威了。 這兒的大學 , 過去不是爭取自由民主的大本營嗎 ? 但有人勸喻學生 , 時代不同了。
在現在這樣的夜深 , 遠遠望過去 , 校園里一片黑暗 ,還有人在嗎?還有人在瑣瑣地說著話嗎 ?
再拐一個彎 , 迎面一片耀眼的燈光。卻原來是滿巷的食攤,一攤一攤 , 冒出熱騰騰的白蒸氣 , 人們在低頭吃東西。擺滿兩旁的大光燈 , 泠冷地地瞪看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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