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自然的錯誤

大自然的錯誤

　　我走過山邊的時候，看見草叢動了一動，好像是微風吹折枯枝，掉在地上。看清楚，卻看見一個灰色的婉蜓的身體，懦動著向相反方向走去。牠帶灰色和黑色的斑紋，有四呎多長，像一條深色的鍛帶。牠很安靜，當我回頭看牠，牠也好像挺起尖尖的三角形的頭，回過頭來泠冷看我一眼，牠過去了使我鬆一口氣，幸而不曾在沒有提防的情況下被牠咬一口。不過牠看來那麼孤獨、瘦削而沉靜，只像一條深色的鍛帶，好像真是沒有危險的。

　　在水流旁邊，我們看見小小的螃蟹。牠們在石縫爬行，或是鑽入泥洞。同行的一位友人捉起一頭螃蟹，叫我們欣賞牠美麗的紅螯。話還未說完，他就叫起來。原來那頭小小的螃蟹用鉗鉗看他的手指，自己卻棄鉗逃走了。那頭蟹鉗在他手指上，應該沒有生命了，但仍是鉗得緊緊的，我們沒法把牠弄開，用力拉的時候，反而令被鉗著的指頭增加了痛楚。但指頭上卻留下兩道黑痕。其實事情怎會弄成這樣子呢？從讚美一頭蟹的美麗開始卻以指頭受罪結束。我們都說這頭蟹未免太過敏也太凶暴了。但回心一想，牠也有理，牠是誤會有人要傷害牠，於是才用暴戾多倍的方法來報復吧。照這樣看來，這事就像一切事，不是誰的錯，是大自然的錯。

    來到一幅草地，上面有一朵朵白菌，會說它們幾乎像童話裡的角色，但現實告訴我們，它們是有毒的。它們磨在地面狹小的一角，生長成一個個小圈，遠看一點點白點，像發霉的牛奶、發酵的麵包。它們很脆弱，而且沒有根，一碰就碎。至於說它們的毒，不去碰就沒事了。象徵和寓言是人類的主觀雄辯，而在旅行時，我們只要睜開眼睛看，不要隨便跟敏感的生物開玩笑，那就安全了。

(七七年四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