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談到你的作品了。奇怪的是，他竟然以為你的拗曲可能是一種匠心的經營。一個細讀過那些作品的人，怎可能提出一個這樣的疑問?
不管怎樣，人們逐漸開始承認你了。在過去，我們談起你的作品，還要冒著別人冷笑的嘲諷；說喜歡你的作品，還要被人認為是品味不佳；因為替你辯護，還跟人發生爭執。而現在，忽然間，再也沒有這樣的麻煩，緊卡著的關閘開放，人們容納你進去了。
但我想你始終是一個不願意買票進場的人。你不會買票。結果人們說：你不買也可以進來了。他們又加上一句：他不過是個頑皮的孩子，假裝不買票吧了。但我想你並不要這種寬恕。
因為你並不是假裝的。你寫下的每個字都是你。你做過種種不同的事情，你在每一處都留不長久，你跟這世界有一場連綿數十年的爭吵，你長期失業，你無法跟這個世界相處，最後甚至要跑到高山上去。這那裡是什麼精彩的情節呢？這是你的一生呵。
人也許只有兩種吧，我想。要就是狼，要就是羊。這世界上那些自滿自負的人是狼，而你始終站在對面，在被摒棄者群中，在沉默忍受者群中，在羊群中。
這世界上許多人假扮是羊，但一有機會，他們就變成狼了。但你不是。仍有許多人在孤獨中展讀你的作品而產生共鳴，獲得勇氣去學習做一個忠於自己的人。
(七一年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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