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勿觸摸

請勿觸摸

走上「藝川」，都不是我喜歡的畫。那麼多的圈，那麼多的點，那麼多的線。光合的遊戲，顏色的遊戲。

站在一件作品前面，看見它像在動，線條重疊又分開。它在跟我的眼睛開玩笑。看清楚，那作品有兩層，前面和後面的線混淆了，產生視覺上的錯誤。

顏色、線條、光影。看過，沒有什麼特別的印象。一個無關痛癢的玩笑。

在大會堂頂樓，有另一個畫展：〈創造的美國〉展出一些當代美國藝術家的作品。

也是那麼多光的遊戲、聲的熱鬧。

一個鏡框，豎在一片風景的模型上，告訴你：這是視域，這是觀察的角度。一些牌子寫著「請勿觸摸」，另一些牌子是「請觸摸」、「請把展品倒置」。一些是冷冰冰的，是死物，是圖案，是光，是顏色；另一些，那創作的人極度主觀地站了出來，歪曲一切，改變一切，在摹製大自然的風景上豎起了他自己的鏡框。

有些，冷冰冰的，隔得那麼遠。是規則的圖案，是對意義的反抗，是概念的流露。它有美學的意義，它在藝術史上的出現有它的理由。但對我這一個觀眾來說，那樣冷冰冰的神氣，卻是像它的牌子所寫的一樣，是不可觸摸的。

至於另一些，它們叫你觸摸，但那也只是一個牌子，一種命令。在齊白石或石

濤的畫中，你聽見那畫畫的人在跟你說話，說他怎樣想。但在這些藝術品中，說的話是印在畫旁的標語，而且往往是：請勿觸摸。

(七五年十一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