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暖》的細節

《冬暖》的細節

　　看《冬暖》，喜歡它現實生活中的細節刻劃，那麼豐富又有趣味。它拍攝都市中的小人物，或許不算寫實，因為有些地方是美化了，壞人到頭來也好像頂有義氣；但這電影也有寫實劇所無的故事性與趣味感，把現實題材加以提煉的處理能力。

《冬暖》不是樸素也不是含蓄。《哀樂中年》才是樸素，《董夫人》那樣默默無言的戀情與節制才是含蓄。《冬暖》是新舊交替時代的小市民，本質有幾分純樸，但也會說幾句新派的俏皮話，只是老實得不教人討厭，也沒有油腔滑調得過分就是了。既有婚禮節慶的嘻嘻哈哈，也有寒夜街頭的冷清。導演的觀察全面而又仔細，三兩個鏡頭就交代了老唐太太的厲害，其他次要人物的性格也不含糊。老吳住在老張家而老張帶女人回來的一場，或是海邊打架的一場，有些地方處理得容或誇張；但阿金最初回來，碰到老吳的招牌回望他店中的時候，或是老吳望著洗過的衣服的時候，還有重逢的時候，都寫得恰到好處。以前看《哀樂中年》，最記得其中一個細節：中學教員開桌子的抽屜，因為是舊桌子，每次都要推推抽屜才可以把它打開或鎖好。這些細節的處理，可見導演的觀察力。

而《冬暖》就像小市鎮中親切的雜攤，包含著許多小小的趣味與哀樂。是世故的人說一段故事，枝節豐富，不會叫你發悶。片中出現的包子、菩薩像、衣服、加在麪上的鹽，都盡量發揮效用，前後呼應，沒有浪費。導演和編劇利用手上瑣碎平凡的材料，編出一部親切的電影。這就像片中的老吳，利用自己有限的經驗和文字，寫出「男人洗衣服雖不像樣，也不能隨便亂交與其他女人來洗」之類有趣而感人的句子。

(七五年八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