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與蚊

小孩站在燈下。一頭蛾飛進來，飛過他面前；他仰起頭看，牠卻只顧飛往燈光那兒去。

過一會，牠兜了一個圈，再飛下來，繞著孩子身邊飛。有一次牠的翅膀甚至碰到孩子的手臂，孩子感覺到了，伸出兩隻又胖又短的拇指和食指，但牠卻早溜走了。

孩子剛學說話和走路，還沒有桌子那麼高。他仰起頭，看看桌旁的大人，要他們給一個解釋。

「蛾！」大人說：「蛾，蛾！」

孩子聽了，用心地跟著說：「呵！呵！」

大人說：「是蛾！」

當那頭蛾再飛下去，孩子來回搖動短短胖胖的雙臂，還不斷說：「呵！呵」

但那蛾沒有理會他，再圍繞燈光轉了幾個圈，然後就向窗外飛出去。只留下孩子不解地站在那裡。

過了一會，有一頭蚊子從窗外飛進來，孩子起先看不見，等他看見了，就好像認出一個朋友那樣高興地說：「呵！呵！」

桌旁工作的大人回過頭來，看見了就說：「是蚊，不是蛾！」

但小孩並不明白這有什麼分別，仍是「呵呵」地說看。

蚊子想飛近孩子白嫩的皮膚，他並不曉得避開，反而舉起手迎上去。但蚊子並不知道，牠被大人用掌擊過，以為孩子也來趕牠，心虛地飛開一點。孩子挪動笨笨的腳步，追過去。他追，蚊子更飛遠了。孩子摔倒在地上，沒有哭，又再站起來。蚊子飛近，見他舉起手，連忙又飛遠，最後也從窗子飛出去了。仍留下孩子站在燈下，望著窗外。

(七五年五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