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年3月19日 星期三

百菜百味

     去到成都 , 免不了吃。走在大街小巷上 , 美昧的小吃令人垂涎 , 懂得門路的朋友 , 要帶你一一細嚐。在正式的宴會上 , 九色攢盒、人大菜餚錯 , 吃得你不亦樂乎 , 你以為吃完了 , 忽然再上來一個火鍋 , 又再重新開始。即使遊覽文化勝地 , 處處也令你想到醴茶美酒、鮮菜佳餚。在三蘇祠裡面 , 有一所小飯館 , 不但菜牌上有三蘇肘子 , 還把它的做法 , 抄出來張貼在牆上 ; 菜來了, 你更可以叫一瓶三蘇大麷, 與友人浮一大白。遊杜甫草堂 , 處處想起杜甫的詩作 , 自然也想到詩人如何隔鄰呼取盡餘杯 , 如何說「青青高槐葉 , 採掇付中廚。新麵來近市 , 汁滓宛相俱。」杜甫是偉大的詩人 , 但偉大的詩人也欣賞涼麵呢 !


 


     在成都的一個晚上 , 當地的朋友帶我們專門嚐嚐小吃。二三十種小吃 , 吃得痛快極了。難得的是味道不重複 , 每一種各有自己的特色 。 正如我們吃各種小菜 , 麻辣有麻辣的刺 , 怪味有怪味的新奇。每一種食物 , 每一種烹調方法 , 都有自己的特色 , 有值得欣賞的地方。說起來 , 總覺得好的食 , 也像好的文藝作品一樣令人喜歡 , 但一般人總對食物比較寬容 , 對不同的文藝作品未必能這樣放開懷抱 , 兼收並容。不過有一點是相同的:對於文藝作品或者對於食物 , 偏食總是可情 , 到頭來錯過不少好東西了。


 



    不少食物有共通性 , 不同地區的人會有差不多的食 , 比如過年過節吃的湯圓 , 確是「圓勻萬裡同」 。但在普遍的相同之下 , 也有推陳出新、向中求異的 , 比如甚麼四喜湯圓、賴湯圓 , 做出自己的名堂來。我們廣東人吃雲 , 北方叫「餛鈍 」, 新疆叫「曲曲」 , 去到四川 , 叫的可是「抄手」了。清湯抄手和紅油抄手 , 對你的喉嚨可以發生截然不同的作用。至於形狀是像菱角還是像蝴蝶 , 像元寶還是像斗戽 , 吃來覺得是否皮薄餾嫩、鹹鮮爽口 ? 那就確是把戲人人會 , 變化各不同了。如果到處的小吃都是一個模樣、一種味道 , 那才真是一件可怕的事情哩。


 


    即使說燒麥吧 , 香港和廣州的燒賣自然是普遍不過的點心了。但上海、山東、河南 , 也各有它們特色的燒麥呢。說起來 , 有人說四川 , 尤其是重慶 , 本來是沒有燒的。但人們對食物似乎真是比較寬容 , 並不斤斤計較鄉土的疆界, 重慶人引進湖北燒麥 , 連名字也照搬 , 只要好 , 大家還是接受了。據說老規矩是 : 各地的叫法都得認 , 所以我們可以說燒麥 , 也可以說燒賣、稍麥、紗帽 。壽邊 , 甚至叫它「鬼蓬頭 」 。就像馬鈴薯 , 不管你叫它薯仔、土豆或是山藥蛋 , 誰也不能說誰的叫法不算數 , 這真是個好規矩。


 


    吃慣了尋常的鹹淡 , 來一盤怪味兔丁又如何 ? 怪味是複雜的 , 組合裡有鹹有甜有麻有辣有香有酸 , 但也不見得有人指著它的鼻子說它不是「純粹兔丁 」, 說它「離經叛 」 或「故作驚人」。食客都好似有好脾氣好胸襟 , 念舊嚐新 , 喜歡的多吃一口 , 不對胃口的少夾一箏就是了。所棒棒打出來的雞可以是一味佳饌, 擔擔挑過街隨時可以煮出美昧的麵。烹煮沒有成規 , 調拌沒有定法 , 每個人用嘴巴試昧 , 還得看每個人如何細嚼領略。小菜小吃裡 , 往往有民間藝術的巧手靈心 : 鍾易鳳一于紛線技術 , 用到幫丈夫烹飪 , 把牛肉削到薄可透光 , 結果成了有名的燈影牛肉 ; 宋嫂把未撈淨的片麵撈在于中把玩 , 沾了油捏了隨手扔入滾燙的油鍋 , 結果聞出鳳尾酥的花朵。小吃真是一門千變萬化的藝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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