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年3月18日 星期二

巨大的頭顱

      這麼巨大的頭顱 , 忽然這樣接近 , 就在身旁。沿著山壁旁的棧道走下去 , 顧得著要握扶手欄 , 顧不得頻頻回首了。


 


       最先看見這佛像 , 是在一份日曆上。朋友送的禮物 ,每一頁有心愛的那位作家的書法。那一頁寫的是梁簡文帝的苦熱行 , 我看了書法 , 順便也看照片。照片從頭顱的左方拍過去 , 亭子裡遊人看起來都像螞蟻。我帶者日曆上飛, 想起當時剛到美國的那位作家 , 報上他的照片也有佛笑容、一種孩子的天真。這麼多年來他對我們來說代表了某種東西 , 他的沈默襯出了其他人的喧嘩 , 在大眾破壞和打倒的時候 , 他埋首在服飾家其的資料堆裡從碎片拼綴一個世界。


 


     走到下面 , 抬頭看到擱在膝上的幾個指頭。腳面上可以站幾百人呢 ! 那張臉孔 , 巨大而遙遠 , 看來像這個人的臉, 又像那個人的臉孔。莊嚴中有慈祥, 沈思裡有微笑。


 


     那慈和的樣子。一位沈思默想的老人 , 反省過去那場浩劫的因由 , 堅持要說真話 ; 他擔心歷史重演 , 教我們不要忘記 。 另外一張清的臉孔 , 他年輕時到處流浪 , 現在仍然有廣闊的心胸 , 彷彿還在那裡高瞻遠眺 , 包容遠方即使是魔幻的世界 , 同時又親切近人, 關心眼前尋常的人事。


 


     在這裡仰望 , 佛像倚著山 , 赫赫立在面前 , 但換一個角度 , 又好像只看見剝落 , 看見破損的痕跡了。


 


     總像看不清眉目 , 好像這一個人 , 又好像那一個人。聽說剛有一群年輕詩人來這裡開會 , 他們也一定看出不同的頭顱來吧。其中一位青年詩人寫過 : 「一瞬間── / 崩坍停止了 / 江邊高壘著巨人的頭顱。」 是一切已經結束 ? 一定有不少詩人來過這裡。這兒也是某位詩人的故 , 我們又想像出男一副面貌來。既然到處都見到這人的題字 , 我們也不必去訪他的故居了。


 


     還是希望看到一張人的臉孔 , 一個真實的人 , 不是應酬的照片、顯赫的銅像、堂皇的畫像。照片和畫像往往代表了權力的焦點 , 而被任意塗白、褪底、剪裁掉的 , 是那些平凡 , 但卻真實的人。


 


    白茫茫的江上 , 想著一千多年前一個普遍的和尚 , 如何號召民工 , 靠著化緣, 除去險崖以暢通航道 , 又鑿就這樣一座大佛 , 廣闊慈容 , 輪廓相善。


 


    江上的風冷 , 看看沿岸的懸崖 , 突然有人說 :「 看 !」就在那裡 ! 我們剛才走過的 , 像山一樣的佛像 , 端坐在峭壁間 , 俯瞰江水。


 


    像山一樣的人 , 漸漸遠了。船回到這裡來 , 隔著重重霧靄 , 我努力張望 , 又總看不見那張慈和的臉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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