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層玻璃外的冬天
陰霾的天氣。在紐約,還有大風雪呢!不知凍死了多少人。
老李要回紐約探親,阿莊和我都在恐嚇他:你知道,那是什麼天氣?到時跟老頭子喝上兩杯,倒在街頭,不成了雪人了?
我們熱心地提議:不如你去探訪蘇辛尼津,也許要經中央情報局,討論寫作技巧的問題;不如你去探訪諾曼美勒,說:我是你的中譯者,你的舞文弄墨,把我害得不淺。呀,還是你去探訪亨利米勒──不,米勒應該在加州,或者其他有陽光的地方,正在打乒乓球,像《花花公子》刊出的照片顯示的那樣。
陰霾的天氣,這麼灰灰白白的一個中午,幾個舊朋友,居然可以好好地坐在這裡談話,這樣的機會,以後恐怕不多了。我們吃過了飯,又去喝咖啡。那些女孩子不讓我們坐靠窗的位子,說:外面關了,今天太冷,你們還是坐在裡面吧。我們始終弄不明白,外面的寒冷,怎會影響玻璃窗內的人。寒冷起來,許多事情是不明白的,然後阿莊走進來,說:「隔著兩層玻璃外的冬天……」你看,不是說他會寫詩嗎。
說起來,事情可多了。溫暖的咖啡之外,總有一個嚴寒的天氣。我們不同意冬天,冬天也不見得同意我們。於是就總有那麼多風雪和砂石,在每一個地方。只有朋友澄清你的疑慮,肯定你的堅持,補足你的欠缺。朋友在冬天的謠言的怒吼中,仍然清楚地聽見你的聲音。
總有那麼多滑稽的事情,笑破了肚皮。這麼多人擠在室內,大家各說各的。有時,到頭來,你不得不提高聲音,說一句話。
隔著兩層玻璃,冬天永遠在那裡,幸而我們也仍在。說外面的寒冷不會影響室內?錯了。每個人永遠暴露在冬天最嚴苛的攻擊中。所以總是記得溫暖。即使在風雪的寒天,也有人千里迢迢地回去跟父母見一面。沒有溫暖又怎行?這麼冷的天氣,會凍死人的呢!
(七七年二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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