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年6月15日 星期日

竹琴

竹琴


  家中有一個竹琴,是朋友送的。是一截巨大的竹筒,中間開了洞,上面拉上幾根弦線。我不知可有這麼大株的竹。而且現在由造的人拉上弦,彈起來就可以聽見悅耳的聲音。懂得的人用手按著弦線,熟練地安撫它,它就唱出整首歌來了。


  可惜的是,這琴落在我手中不久,就斷了一根弦。而因為它的構造比較複雜,要探到裡面去才可調回那弦,所以就這樣給擱下來了。我說了一次又一次要修好它,正如我說了一次又一次要寫應該寫的信、做應做的工作、辦妥瑣碎繁雜的事務。


  那真是一個美麗的竹琴,任它那樣擱置在那裡是可惜的。我嘗試拿起來,但修理是那麼困難,好像教一個外行的人沒法探手進他的身裡。它的弦壞了,我又沒法換上另一根弦,所以它就變成沒法彈奏出一音樂的琴了。


  這真是可惜。我就只是任它擱在那兒。它像一尊雕像、一株羅漢松或是一根印第安人的圖騰柱地豎在那裡。任它有這麼美麗的外貌、美好的質素,就是沒法發出美麗的聲音來。


  有人說:「這樣也好,豎在那裡,像一件現代藝術品!」許多現代藝術品都像棄置的用具,但我寧願它可以在人手裡發聲。何況壞了的一根弦捲起來,令人感到像有一個傷口在那裡。


  我從天后誕帶了幾個紙風車回來,五彩繽紛的,就插在這空竹筒的寬口中。這樸素的雕塑有了一點顏色。它的傷口插上這多彩的裝飾。當風一來,紙的風車瑟瑟轉動,它像在絮絮說話,它彷彿也開始懂得遮去啞默難言的煩憂。


 


(七五年七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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