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糟糕 , 忘記了帶錶 ! 」一個小孩子說著,推開木門 , 向廚房那兒走過去。他進去以前 , 好像抬頭向天空的方向望了一眼。門在他背後閉上 , 帶來咿呀的一聲。他的說話和動作不知有什麼關連,據我所知 , 走向天空或廚房的方向 , 都與鐘錶無關。
我們手上沒有戴錶 ,那便窺望別人的手錶 , 張望牆上 , 或是伸長脖子 , 向一個曖昧的窗口。朋友正在告訴我那地方三文魚每年辛苦地躍向上游的故事。孩子關上的門, 還在背後咿呀的作 響。一個中年人用背推著門出來。他手裡抱著一個大桶 , 倒退著走出來 , 門又彈回去。小孩子走進這時間之門 , 出來時變了個辛苦地抱著大桶的中年人。
咿咿呀呀 , 是發條的舒氣 , 時間的聲音。在門的背後 , 不知有什麼 。 嘶嘶的鐘裡炒菜的聲音 , 洗碟的聲音 , 刀叉相碰的聲音 , 在格格的聲音中過完了一年又一年。
那些封在抽屜裡 , 吊懸在牆角 , 在櫃底和床下面的 , 在坐椅背後或是牆的那端的 , 照樣跨入新的一年。又一個婦人推開門 , 是入不知是那兒的地方去。門後面除了聲音, 我什麼也不知道。而人們照樣在這前面徘徊 , 抽煙 , 找生活 , 碟子依舊發出卑微的碰撞聲。
外面車輛依舊流過去。有人從貨車上躍下來。朋友繼續說起關於那些三文魚。牠們每年一度 , 逆流而上產卵 , 辛辛苦苦地在急流中向上躍去 , 牠們是那麼辛苦, 去到上游 , 已經盡是蒼老了。真是艱辛。也沒聽過不跳躍的三文魚。一年又一年地逆流而上。這是什麼時候了 ? 我沒有帶錶。 只是看見又一個小孩前來, 推開那扇咿呀作響的門。又是新的一年。
── 一九七八年一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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