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年7月27日 星期一

「臥底」的美學 也斯

唔,甚麽是臥底呢?是在一群雄糾糾黑社會成員滴血為盟宣誓效忠的吶喊中存有異心的一員吧?是被困在密室中從窗緣敲打密碼給我傳來重要訊息的同志?臥底是在眾人中隱藏身份的異客,在這個地方記掛着另一個地方,表面上說着附和的話其實想說的是異議的話。臥底的身份是危險的,但也是必須的。

我們身上都帶着臥底的影子吧。臥底是我們城市的美學。王家衛的武俠電影其實是愛情故事,梁鳳儀的財經愛情其實是政治表白,議員原來是等待機會造秀的業餘演員,銀行地產的高手原來是學藝精湛的魔術師,賣咖喱魚疍的阿伯是世外高人,沿街塗鴉的老人是反殖先鋒。

在生旦淨丑盍興乎來的舞台上葉輝打開了另外的戲路:當煽情大報的社長,他却偷偷僱用了抒情詩人和文藝青年;編輯流行刊物,却引進了文藝新思潮;在大家都睡了的晚上,他夜讀至黎明,然後把從地球各處接收到有關氣候、石油和金融的另類意見告訴我們…….

臥底也可以是藝術風格,比如在議論中夾帶詩情、在財經或體育中引進文學、在小說的嚴謹中滲入散文的閒筆、在書評中帶進私人的抒情。我也知道臥底之事本不應張揚,說穿了就得另覓身份。但如何用不說去說呢?最好的可能是永不。快要凌晨二時了。我在完成一篇被追殺的論文的掩護下寫關於葉輝的幾百字,結果却寫了整整一個晚上。所以說臥底也有高明的,也有像我這樣,不免是笨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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