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年1月18日 星期五

斷耳的兔子

一對年輕夫婦抱著嬰孩踏下小巴。女子伸手去拉攏孩子的帽子,這小傢伙卻只顧仰起頭,看著南貨舖前面掛著的紅燈籠。他伸高手,叫起來。他們走過去,他還是「呀,呀,」地叫個不停。

「他以為要什麼就可以得到什麼。」男子說。

他們走過一段潮濕的路,越過馬路,走進人潮中。迎面走來的人,有些扛著一株桃花,偶然有個捧著一頭塑膠的玩具兔子,兔子有大半個人那麼高大,手中握著紅蘿蔔,上面寫著:「恭喜發財」。

走過公園旁邊的酒店,小傢伙又一次伸高手,「呀」一聲叫了起來。他們抬起頭,看見掛著的燈籠在風中搖曳,燈籠裏透出紅光,一邊幌動一邊閃耀。當他們從公園的橫門走進去,小傢伙還頻頻回過頭。叫著,叫著,然後就哭起來了。

「樹!樹!」女子指著兩旁陰暗的樹叢,孩子卻不願跟著說,繼續在那裏鬧別扭。一陣風吹來,吹起他頭上稀疏捲曲的頭髮,他連忙伏在母親懷中,母親的臉孔感到他熱呼呼的小臉。

他們跨過鐵柵,男子先過去,接過孩子。他們快要走近樹後燈光燦亮的年宵市場時,孩子才認真地呶著咀說:「殊……

「他第一回行年宵,不曉得最喜歡的是什麼?」女子說。

他們走進第一條街。孩子瞪大眼睛,看著前面一爿賣蝦片的攤子。粉紅色的蝦片堆在那裏,在上面的看來熱氣騰騰,放在下面的卻好像冷卻而且硬了。有個戴白帽的人站在攤內,無言地望著外面。

「今年的生意是淡了,」男子說。

「去年我們和爸爸一起來的,」女子說:「熱鬧得多,是不是?」

歇一會,男子問:「他怎樣了?」

「我今天跟他說,叫他一起來,他只是搖頭。」

前面兩邊多是些賣玩具和糖果的攤子。有一爿有幾張揮春,上面寫著「兔年順利」。這是兔的一年,揮春都把兔子和幸福、平安、希望等連在一起。玩具的攤位上也多了許多兔子的玩具,有些胖胖的、有些瘦、有個在吃紅蘿蔔、有個在快樂地玩球、有個扮成醫生的模樣在工作、有些是金屬的,有些是玻璃的,它們的頭上,都有長長的耳朵。

孩子忽然叫起來,伸出手,豎起一隻手指,指著前面一個攤位。

男子說:「他怎會喜歡花瓶的?」

那些都是劣質的花瓶,塗上發亮的顏色。一個漢子不斷用鉛筆去敲打花瓶,說:「上等貨色,敲不爛的。」人們圍在那裏,看他用鉛筆一下一下敲著那些朱紅色和暗棕色的又扁又胖的花瓶,卻沒有購買的意思。

小傢伙仍然指著攤子的旁邊叫,對那些花瓶看也沒看。他們一同探首,才從兩個攤子的夾縫那裏,看見幾條街後面一個賣汽球的婦人。她穿著一身黑色衣服,手中拿著十多個汽球,連臉孔也遮去了。

「好厲害的眼睛,」男子說:「看見那些汽球就叫了。」

「光會嚷!」女子把孩子接過來抱:「不要吵,過一會我們去看那些汽球。」但孩子還不懂聽,光是張著咀叫。於是他們帶他去看另一攤的玩具。在猙獰的「幪面超人」面具和刀劍堆的旁邊,有一個圓筒形的小人像,那是個頭大腳小的機械人;擦一擦,它便轉個不停,轉著一個又一個的圈子了。孩子看著看著,忘記了剛才的事,又笑起來。

「孩子真善忘!」

在下一條街,賣盒式錄音帶的攤位正在播粵語流行曲,錄音帶的聲音非常響亮,看檔的人們,熱心地跟走過的觀眾招呼。

她說:「真難聽。」

「整天坐在這裏,把耳朵也吵聾了。」他說。

迎面有幾個小孩子咬著雪糕筒走過來。過一會,她說:「等明年,他會行的時候再來,就不用抱著這麼重了。」

在轉角的地方,他接過他來抱,說:「你幹嗎這麼重,是吃了石頭嗎?」

而孩子就摹倣「石」的聲音:「舍……舍」地說著。

「其實也沒有什麼好看是不是?」她說:「總是這些賣粵語流行曲的,賣四毫子小說的,每年來都想找點特別的東西……

「也不是,記得我們買過一頭木造的貓頭鷹風鈴嗎?」

「孩子上個月弄破了。他什麼都弄壞了。」她說。

後來她又說:「你記得有一年我們一群人說要來年宵市場擺一個攤子嗎?」

「記得,」他說:「還說要做彩色的泥人來賣呢!」

「還說,」她說:「要寫彩色的揮春呢!」

他們一起笑起來。

孩子瞪著眼睛四處看。他覺得一切都新奇。他看著攤位中團團轉的七彩燈籠、圍觀的觀眾、那些來來去去吵個不停的路人和他們手上所拿的東西。他尤其喜歡看燈光,一顆一顆的燈光。他伸出手去,好像要捉住它們。

在一個玩具的攤位前,他們停下來,看那些布玩偶。有五彩的獅子,也有長尾巴的蛇。布玩具堆在攤子上,塞滿了布屑,漲鼓鼓的,眼睛翻向天上。它們的樣貌平凡,每一個都差不多。看來有點呆滯。她翻開它們,希望找到一個特別點的。

他也在那裏翻。孩子卻對父母找尋的東西不感興趣。女子搖搖頭,不找了,接過孩子來抱。要走的時候,這男子在角落一個紙筒上除下一個布袋木偶的狼頭。那是空心的,他把手伸進去,一開一合,這狼頭就好像會張開咀巴說話那樣。

「這有什麼好看?」女子說:「我不喜歡。」

賣玩具的人卻慫恿他們買:「這狼只有一件,還是別人寄賣的。」

男子的手仍在狼頭中,他幌動它,搖搖它的頭,頭上的小鈴便響起來。然後他又使它點點頭。他付了錢。

他們繼續走,他說:「真難得。想不到這攤子也有這樣的東西。」

「我不喜歡它的臉孔,像一頭呆呆的笨狼。」

他說:「這是一頭很特別的笨狼!」

但孩子對這二人的玩意一點也不關心。他又看見那個賣氣球的老婦人了。她手中拿著十多個七彩的氣球,正站在下一條街中。孩子看見她便叫起來。

她說:「我們還是買個氣球給他吧。」

他答應了。過一會又說:「還是走的時候才買吧。我怕氣球給人擠破了。」

所以當他們轉入下一條街的時候,也沒有著意去找那賣氣球的老婦人。她一定是走開了。孩子呀呀的叫了一會,又被新的東西吸引了注意力。

「走了這麼久,這條街才是賣花的。」她說。

孩子好奇地看著那些一綑綑的桃花,一盆盆的水仙,還有一束束黃色和紅色的花朵。

「這一株上有很多花,」他們走過去看一株桃花,她說:「不過全開了,好像快凋謝的樣子。」

他抱過孩子,另一隻手伸進笨狼的頭中,劈開它的咀巴,壓低聲音說:「好像快凋謝的樣子!」

孩子看著前面這個藍臉孔紅咀巴的狼,以為真是它在說話。

「而這一盆水仙,」笨狼仍在說話:「卻又是這麼寒酸。」

走過去。她又說:「過去總有一株特別大的桃花,或是桔王,而人們就圍在那裏看。今年連這些也沒有。」

他又張開笨狼的咀巴,讓它看來像一個嚴肅的老學究,他壓低聲音,一字一字地說:「所以我說,美好的東西是逐漸消失了!」

孩子以為真是這頭狼說話,開心地笑起來,伸手去撫摩它紅紅的咀巴。

而他就用手指在裏面彈一彈它的鼻孔,作一個結論那樣地說:「哼!」它頭上的布耳朵和鈴子也跟著幌動起來。

「而且,」她說:「買花的人也少了。」

孩子開心起來,就啞呀地不知在說些什麼。

她挽住他的臂彎,說:「如果我叫你給我買一樣東西,你買不買?」

「除了那些我買不起的大株桃花,什麼都可以。」

她假裝生氣地說:「不,不准你說『除了什麼什麼…………

「好,」他用手舉起笨狼的布頭,讓它垂下頭,假扮很害怕的樣子,裝一個無可奈何的聲音說,「買,買!」

她噗哧笑起來。拉他走過去。她說:「我想買一盆好點的水仙花。」

但他們卻找不到。

今年因為天氣暖,許多花一早開了,有些水仙現在已有點凋殘的樣子。另一些,在綠色的葉子下,只有一個小小的花蕾。

「不要這些,」她說。「去年爸爸買了盆這樣的回去,結果只是長葉,一株花也沒有開。」他們走近一個花檔,賣花的人走上來搭訕。她繼續輕輕地說:「爸爸很迷信,去年家裏果然就這樣……

「你現在是想買給他的?」他問。

她點點頭。一面繼續小心地選。

他說:「不要緊,我們繼續找……

孩子又叫起來。他一定是在後面看見那個賣氣球的婦人了。男子舉起笨狼跟他說:「乖,過一會碰見她便給你買。」

孩子張大眼睛,看著這紅色開開合合的咀巴,不明白它在說什麼。

×   ×   ×   ×

跟著下來的幾條街都是賣花。有一檔賣芍藥,那些花都開得很小,寒酸的小小的一團。他們小心地、緩緩地找著,但卻沒有合意的。水仙看來都那麼萎靡,垂著頭。

他們走到一檔假山的前面,正在看,突然照在石上的燈暗了。四面的人聲「嘩」一聲響起來。他們四周的燈光全部熄滅。整個花市忽然變成一片黑暗,也不知是因為電掣壞了還是停電。人們起鬨叫了起來,夾雜著孩子的哭聲。有些人匆忙地走過。前一刻還是燈光明亮的花市,忽然只剩下黑黝黝的輪廓、幌動的黑影。兩邊攤子上的花朵都沒有了顏色。一株株桃花,只剩下暗淡的支架;他們前面的假山,變成黑漆漆空茫的一團。

前面攤子中有人說:「停電了!快拿汽燈出來!」

又有人說:「火柴呢?火柴呢?」

不知發生了什麼事,有幾個人匆忙地跑過。

懷中的孩子害怕起來,呆了一會,然後嘩一聲哭起來了。他們連忙安慰他,拍他的背,叫他不要害怕。但他一直不肯停止。

他說:「我們還是走吧。」

她點點頭。他們沿原路走回去。走了 一兩 條街,有 一兩 爿攤子已經開始點起汽燈,也有些用手電筒照著。閃動的燈光中有熙攘的人影。

孩子卻哭得更大聲了。他指著迎面來的一個孩子。那孩子手中正拿著氣球。他想到自己得不到的東西,哭得更厲害。

他們拍著他叫他不要哭。雖然他其實並不懂聽人說話。他們還是一遍又一遍地答應他,一旦碰見那個賣氣球的老婦人,就給他買。

可是一直走到出口的地方,卻再也看不見那老婦人的蹤影。孩子仍在哭著。他們又折回來,找尋那一個依稀拿著十多個氣球的穿黑衣服的老婦人,但她卻彷彿在黑暗中消失了。

他們最後在一檔玩具攤前停下來。希望這孩子願意選一樣玩具作為補償。可是,布娃娃、火車頭、積木,他全不感興趣;拿一頭小熊給他,他胡亂地擺著手,推開它。他看著前面叫他眼花撩亂的玩具,逐漸逐漸止住哭聲,但臉上仍帶著淚痕,還是沒有笑。

男子指著一個竹柄的手鼓,拿給他,他搖一搖,又扔掉了。他傾身去拿那些木製的小玩偶。最後,他選中一對白色的小兔,那是瓷製的,有一隻手掌這麼高,一頭兔子在彈結他,另一頭好像提起筆在寫字。他的小手笨拙地執起一頭兔子,滿意地玩著。男子終於付錢把這一對兔子買下來。

走出來乘車的時候,男子一隻手套在笨狼頭中,假扮它的聲音對小孩說:「真難令你滿意呀!」

外面一陣冷風吹過來,女子伸手穿進男子的臂彎中,很冷的天氣,他們都縮作一團了。

回到家裏,他們把孩子放在角落的蓆子上,讓他玩。然後便動手收拾東西,準備過年前的大掃除。

「今晚什麼也買不到!」女子說。

「不是買了這個嗎?」狼頭仍套在男子的手上,他舉起它幌了幌。

女子搖搖頭。

她說:「我想買一盆水仙……

他拍她一下:「我們過兩天再去,不要緊的……

她彎下身去看前面的小几,那是她昨天釘成的,用書櫃的破門和一根地拖棍,釘成這几。剛才出去前他用黃漆髹了半邊幾面。

她打算繼續髹完它,「漆呢?」

「在廚房裏,」他說,一面站到椅上去,攀高拆換舊的窗簾。她走了進去。

小兒子就在蓆上玩。看見爸爸在上面,也想爬起身。一下子,碰著了額角,「嘩」一聲哭起來。他連忙從上面跳下,抱起孩子,揉著碰痛的額角,哄他。

他拿起旁邊的玩具兔子給孩子。孩子發蠻地執著兔子往几上敲。他擋住,孩子哭得更大聲,他握著孩子的手。但孩子掙脫了,把兔子往几上用力敲下去。

「你看!」她剛從裏面聽見聲音趕出來,就說:「你怎任他把它敲破了!」

她拾起那兔子,但它的耳朵已經敲斷了。這頭斷了耳朵的兔子,在頭上露出一個窟洞。

他只是說:「禿頭的兔子!」把它拿到孩子的面前,孩子看見這新奇的樣子,好奇地伸出手去撫它,臉上還帶著眼淚,哭聲卻又停止了。

「這樣快又敲破了!」她拾起那些碎片。

後來,她就默默地在小几的木板上髹上漆。

他把孩子放回地上。孩子專心地把玩著這頭斷耳的兔子。他站在旁邊看她髹漆。最後他問:「你怎麼了?」

她搖搖頭。

然後他又回去工作。直至她又在下面輕輕地喚他:「喂!」

「什麼事?」他跳下來。

她搖頭:「我把它髹壞了。」

「是髹厚了,我替你鏟掉它吧。」

沒有用的,」她說:「那只是幾塊破木塊。放在這裏其實會很難看。我總是弄糟了一切……

她輕輕地哭泣起來。也不曉得為什麼,她開始伏在他胸前哭泣。剛才一切好像都很好。但忽然,她覺得自己沒有由來地想哭了。

他輕輕拍著她,向她保證那並不難看。那是不重要的。說她只是太疲倦了,因為孩子,因為其他的事情。

但她還是輕輕地哭著。過了一會,她說:「我有時也想:如果我們不是有了孩子,如果爸爸不是破產了,如果我現在去了唸書,一切一定不同……

「我現在很擔心爸爸,」她說著又忍不住哭了:「他是一個很驕傲的人。他生意虧本丟掉所有的錢也沒怨過一句,但他常常在夜晚起來。獨自坐著流淚…………

他拍著她,向她說一些事。但孩子又哭起來了,也許是害怕,也許是別的原因。他抱起他。孩子哭著的臉縐成一團,紅色的臉上有小小的脫皮的白跡。他大聲地哭著,還伸手去揉自己的眼睛。

她抹去自己的淚。「他是想睡覺了,」她伸手來接過他:「讓我來哄他睡覺。」

她抱了他進去。剩下他站在那裏。他把拆下的窗簾捲起。拆去窗簾的窗子只剩下赤裸的鐵欄,看來空洞洞的。他彎身拾起地上亂扔的報紙和布塊;也檢好玩具,把兩頭兔子放在窗前的空位上。一頭斷了耳的兔子和另一頭沒斷耳的兔子挨在一起。外面是黑黝黝的一片。他給自己倒了杯開水,慢慢喝著。裏面傳來一陣嬰孩的哭聲,然後又弱下去。他找出小鏟,蹲下來,開始慢慢地鏟去那層髹壞了的厚漆。他無言地工作。黃色的仍然有點粘軟的漆皮成條地鏟出來,掉在墊在地面的舊報紙上。几子開始露出原來的木紋,那是一種樸素的淺棕色。

等她從裏面出來,他已經差不多鏟掉几面的舊漆。只還有一兩點黃色的餘跡,他正輕輕地把它們鏟去。他抬起頭來:「他睡了?」

她點點頭。在他身旁蹲下,看他工作。

他鏟完以後,便開始把松節油混進罐中,用刷子把它們拌勻。然後把這些新的油漆髹到几上去。他髹得很輕,有時把刷子來回刷著,把一幅小小的地方塗勻。

他說:「你要不要也試試?」

他把刷子醮了漆,然後告訴她怎樣用力。他說:「先髹好這小小的一幅,然後再慢慢髹旁邊的。」他告訴她刷子要留意什麼。「慢慢來,逐漸會好的!」

她抬起頭來,向他笑了笑,然後繼續髹下去。他走過那邊,繼續把不用的廢物拿出來拋掉。她髹了一大半,忽然轉過去問他:「你聽見門外有鈴聲嗎?」

「什麼?」

「像單車那樣的鈴聲,很輕的。」

他留心地聽了一會,搖搖頭說:「沒聽到。」

「也許我聽錯了。」歇一會她又說:「明天我們早點去買花好嗎?我們可以把孩子放在媽媽那裏,早點去!」

「好的!」

裏面忽然傳來孩子咿呀的聲音。他說:「讓我去!」沒多久他又出來,說:「沒什麼,他只是作夢。不曉得夢見什麼。又睡過去了。」

她抬起頭說:「我髹完了!你過來看看!」

他走過去看。然後他們檢好地上墊著的舊報紙,收好油罐和刷子,坐到旁邊的沙發上。她笑道:

「還不錯呀!」

「不僅是不錯,簡直好極了!」他說。

「說真的,放在這裏不太難看?」

他隨手拿起放在旁邊的笨狼的頭,把手放進裏面,把它的咀巴劈開,好像驚歎的樣子:「這樣鮮明的黃色,使整個地方看來又光又暖了。」

她緩緩地伸手過來,碰一碰這笨狼的鼻子。她碰到的是粗硬的絨布的粉紅色鼻子。

「你試試,」他遞給她。

她搖搖頭。

「你試試看!」他再遞給她。

她遲疑了一會,接過它。她把手套進這長圓形的布袋中,感覺到裏面粗糙平凡的布質。她起先有點不習慣,不曉得怎樣把手套進咀巴中。熟習了以後就可以玩了。把它扮成很謙虛的樣子,垂下頭,問:「真的不錯?」

他接過去,讓它緩緩地一下一下點頭。它頭上的小鈴子,又一下一下地響起來。

她伸手過去,刮刮它的臉,說:「這笨狼也不錯。」

而他垂下它的頭,讓它裝成很難為情的樣子,說:「唔……



一九七五年二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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