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戲墨
一、網吧
隨嗆鼻的四川麻辣味兒
走下地窖的網吧
周圍的男子老在擾嚷
放眼但見一片火紅的畫面
旁邊的人隨滑鼠滑入虛擬
四塊錢一小時的冒險
在大千世界中把你我連上？
只能有喧囂的畫面
不能接收或發送文字附件
時斷時續的聯繫
我想我最後還是失去了
最想說的一段話
還是嗆鼻的麻辣味兒
門外的婦人洗切菜造飯
(六月三日)
二、紙鳶
一尾黑色的鯉魚
是我向你發的訊號
盛裝的女郎有其他顏色
有人談老談不完的生意
老百姓閒話家常
這個黃昏人也不多
大家留在家裡看足球了
在寬廣的場地上彼此前行
也有與踏步向前的士兵交錯
自你離去，昔日不堪回首
只是大家也未完全忘記
旗幟這裡那裡揚起片片紅光
天空的夾縫昇起一尾黑色鯉魚
是我向你作出私人的招呼
(六月四日)
三、豆汁兒
你問我能喝豆汁兒嗎
成！尤其能趁熱喝
我也能喝疙瘩湯
吃爆肚，喝棒子粥
甚至挺喜歡麻豆腐
覺得像乳酪一樣
但我也知道麻豆腐
不是乳酪
我不是炫誇的遊客
也不想獵奇
但我也知道
你到頭來總會找到破綻
你發覺我不喜歡灌腸，你
發覺我與你口味不一樣
(六月五日)
四、胡同
我走過胡同
避開小販叫賣的聲音
避開老大娘的耳目
在一個隱密的角落擁你入懷
我走過胡同
我是二品武官正在門前下馬
宮裡密詔
要把你的父親收押
我通風密報叫你黌夜遠走天涯
我們終會有日重逢
我走過胡同
你已從墨爾本歸來
幫老外在橋邊弄了酒吧
並且熱烈投入了房地產生意
五、長城謠
每一塊磚上都有一個名字
某一個年份到此一遊的故事
磚築的長城我們踏過了
還有其他連綿的長城把我們隔開
該怎樣吟唱我們的故事？
老有那些覺得到了長城就是好漢的傢伙
不斷地跟石碑和駱駝一起拍照
為了促進多民族的團結與友誼
賣工藝品的人盡在說日語
該怎樣吟唱我們的故事？
孟羌女勸你買長城紀念品
昭君才剛出塞
包車的師傅
老早就想回去再兜一轉生意
(六月七日)
六、故居
在一條賣電器為主的街上
找不到跨車胡同
找不到你的故居
據說手機讓生話變得更簡單
上網令生活更豐富
太陽園，只為生活更精彩
總不成搬回廟裡居住了？
做一個雕花的木匠如何？
在亂世可以謝絕探訪
盛世得提防宜家家具大減價
還在畫幾筆墨蝦，看蝌蚪的稚趣？
劈柴胡同變了辟才胡同
在一條很多盜版DVD的街道上
我找來找去找不到你的故居
七、化粧
你看不見我，但是
你看見我的美麗
廣告上老這樣說
我也不懂是什麼意思
優質食品，美好生活
電視廣告教導我們
如何愛護頭髮和皮膚
講話六十周年
大家與時俱進
就是不明白你為甚麼老不滿意
一起走過這麼多路的你我
而且老堅持要我用某個牌子的洗髮液
迎接入世挑戰
大家與時俱進
八、藥膳
一對喜歡詩的小情人
請我吃飯
一對可愛的小情人
患了感冒
希望藥膳的菜式可以治好他們
炒筊筍、炒苦瓜？
山渣煮豬肉，還是有甚麼
更好的下火老湯？
校園黑暗的小路兩旁屋裡透出燈光
照亮我們的路。那是林庚往過的地方？
那邊是金克木？還有朱光潛呢！
不要擔心，患了感冒的小情人
那麼多愛詩的靈魂
他們會庇護你們的
(六月十六日)
九、現代城
三環路堵車只好走四環路
真不容易到達現代城
露著肩膀的你從計程車後座看我一眼
模糊的影子在轎車黑玻璃後看我一眼
我性格也急，一堵車就焦急
不知該怎樣趕來會你
左拐右拐，繞過許多好像跟你沒有甚麼
關連的事物來會你
應該走這條路還是那條路？
你在希臘的神廟羅馬的廊柱後面等著我
你在菩薩和喇嘛的旁邊等著我
真不容易到達你
我要繞過所有的餃子店和小舖
所有跟你無關的四川牛肉麵來會你
(六月十七日)
十、荷塘
我從窗內的紅花認出了你的家
優美的聲音卻說失去了花園
屋子旁邊悉心料理的菩蕾
被一律舖上麥子般粗長的綠草代替了
儘管校門前的化工業研究
令小河一時變紅一時變黃
在飯桌旁談話中還是期望
人文與科技結合的理想
你的老師輩寫過的荷塘還在
謝謝你帶我繞路去看它
飯堂的飯菜不怎樣也無所謂了
拆去舊房子，多年的家園也要搬了
荷葉仍有亭亭的枝幹寬潤的葉子
縱橫錯亂間還有一個春意盎然的空閒
(六月十八日)
十一、藏酷
從玻璃幕牆只看見自己的反映
消閒的周刊教人周末往香港購物
隨粉紅色酒端來粉紅色卡片
挑逗你把你引向今晚下一站
從工人體育館往北就是酒吧街
科盈中心是我祕密的戀愛
從海外歸來的友人開班教人英語
我從農村來到這兒學習明天的符號
甚麼是今天晚上最流行的？
我愛那往上亂拋的星光
我愛你玻璃碎片的月亮
我是翻新的倉庫把慾望收藏
酒過三巡，就有誰說：
大伙兒過去粉酷再喝一杯吧
(六月十九日)
2002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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