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年5月13日 星期二

帶一枚苦瓜旅行


我中午的時候煮來吃了


切開來,炒熟了


味道很好,帶點苦,帶點甜


帶著你從另一個地方帶回來的好意


在你帶著它回來的途中,在你身邊


它一定是逐漸變得溫柔了


你是怎樣帶著它的?


是托運的行李?還是自攜的行李?


它在飛機上有沒有東張西望、有沒有


因為肚子餓而哭了?因為遠離海拔而暈眩?


我說我這邊滂沱大雨,你說你那邊


陽光普照,你正要出發來我的城市


所以你相信可以帶著它跨越


兩地不同的氣候和人情


我看到它也就相信了


你讓我看見它跟別人不一樣的顏色


是從那樣的氣候、土壤和品種


窮人家的孩子長成了碧玉的身體


令人舒懷的好個性,一種溫和的白


並沒有閃亮,卻好似有種內在的光芒


當我帶著這枚白色的苦瓜乘坐飛機


來到異地,踏上異鄉的泥土


我才想到問可曾有人在海關盤問你:


為什麼不是像大家那樣是綠色的?


仔細檢視它曖昧的護照,等著翻出麻煩


無辜的初來者背著沉重的過去靜候著


還是那令人舒懷的好個性,收起酸澀


平和地諒解因工作辛勞而變得陰鬱


兩眼無神且苦著瞼孔的移民局官員


我帶著它愈走愈遠,像我的說話


愈不著邊際,愈是想包容更多


只緣我不願漏掉細節,關於一枚苦瓜


如何在夜晚輾轉反側,思念它離開的同類


它的呼吸喘急,可是它懷念瓜棚下


那熟悉的位置、外人或覺瑣碎的感情


你總是原諒我言語的陋習,當我問:


你什麼時候回來?你只是回應:


你什麼時候走?一個離去,一個


歸來,你接受了我言語的時態


滑溜而不可界定。我吃苦瓜


我吃過苦瓜才上飛機


為什麼它又長途跋涉來到我的桌上


是它想跟我說別離之苦?失意之苦?


它的身體長出了腫瘤?它的瞼孔


在孤獨中長出皺紋了?


老是睡得不好,老在凌晨時份醒來


睜著眼睛等到天亮?在那水紋一樣的


沉默裡,它說的是疾病之苦?


是沒法把破碎的歷史拼成完整?


是被陌生人誤解了,被錯置


在一個敵意的世界之苦?


但它的外表還是晶瑩如玉


澄澈得教人咀嚼可以開懷


我在說每個人該好好說的


明白的話裡說我自己想說的


混亂的話,我獨自擺放杯盤


隔著汪洋,但願跟你一起


咀嚼清涼的瓜肉


總有那麼多不如意的事情


人間總有它的缺憾


苦瓜明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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