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咖啡小調

　　音樂像冰咖啡的冰 ， 晃過來 ， 盪過去 ， 輕輕地碰出聲音來。像走過座位間的人的腳步 ，碰到那些桌布 ， 沒碰到桌子 ， 沒碰到什麼 。 瓶裡的一朵花顫抖 ， 搖動頭 ， 響起一陣喇叭的顫慄.....

 

　　在外面的廣場上 ， 一個人走過來 ， 一個人走過去 ， 他們不自覺地走成了別人眼中好看的圖案。地上有很滲很淡的白線 ， 交叉成許多菱形。一個白髮的老婦人， 從一個菱形踏入另一個菱形內 ， 一個少女 ， 站在那界線上。一對男女 ， 彼此走前， 分開。鬧彆扭分離 ? 不 ， 他們只是隔開一段距離 ， 拍一個照。一頭麻雀 ， 飛過他們頭上。

       

　　五六個人 ， 有男有女 ， 走過去 ， 一個女孩子笑彎了腰 ， 一個男子高舉雙手。人們的姿勢， 好看的 ， 不好看的 ， 不過是那麼短暫 ， 然後又變化了。人們走過去。像杯裡的泳晃盪，像音符作響。沒多久 ， 冰溶化了 ; 聲音 ， 沉寂了。

       

　　這一群人從這兒來 ， 那一群人從那兒來。他們站定 ， 轉過頭 ，立正 ， 注視著面前這拿攝影機的男子。新娘端端禮服 ， 旁邊黃衣的女子口中呢喃不停。那一個穿黑色西服的是新郎呢 ? 他們移動、換位、踏前又退後 ， 在微弱的菱形的白線的兩端。從一個菱形出來， 踏入另一個菱形。 拍照完了 ， 小孩子高興得跳起來。地心吸力把他拉回地面。人們移位 ， 走動 ， 圖案再一次變化。

 

　　綠樹那兒 ， 當風吹開濃密的葉子 ， 偶然露出下面一兩個白衣的人。一下子 ， 綠色的窗又再閉上。點點橢圓形的葉子。人?消失了。另一些人走過樹下。那是什麼音樂 ? 好像是 ， 提琴 ， 緩緩的嗚咽。不 ， 只是更輕一點 ， 更慢一點 ， 瑣瑣的話語。人們好像用更慢的腳步， 走過那空地。交叉的菱形的白線， 走成新的圖案。在上面 ， 縷宇後面 ， 你可以看見船桅緩緩地移過 ; 起重機緩緩地昇起 ， 勾起一堆沉甸甸的白雲 ， 依從著音樂的節拍。

 

　　　　　　　　　　　　　　　　　　　　　　　　　── 一九七七年六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