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電視

    大樹倒下來 ， 發出砰的一聲。對著電視的孩子目光定定的 ， 好像被壓在樹底。一雙腳摩擦另一隻，膝蓋抵著小几的角落。小小的嘴唇張開 ， 好像要說話又沒有說出來。「普魯士人來了以後又怎樣 ? 」卡通片中小女孩張大嘴巴 ， 兩腮圓鼓鼓的 ， 孩子越走越前 ， 要走進電視機裡去 ， 走進那對抗普魯士人的城堡裡去 ， 就在那圓臉孔的女孩子旁邊。手兒攀上籐椅扶手，
向搖搖晃晃的椅子爬上去 ， 笨拙的小腿縮起。側著臉 ， 頭湊到老頭子旁邊。手放在籐椅上。手放在城堡的磚上 ， 臉上充滿懷疑 ， 不知道普魯士人來一了以後又怎樣。

 

     短短的小腿試探地伸下來 ， 嘗試碰觸地面。被大人趕開去 ， 不情願地退回沙發的花草叢中，
與伐樹聲音又隔了一段距離。坐在沙發上 ， 瞪大眼睛 ， 頭髮垂到眼前 ， 也沒有撥開去。普魯士人扶著一根大木杉，向前衝過來。木杉的一頭削尖了 ， 一直向前衝過來。孩子向左向右挪動屁股
， 向後緩援退去 ， 倚在沙發的靠背上。

 

    城門砰砰澎澎作響 ， 磚石碎散地上。張大很睛 ， 孩子用手推開拉他的大人 ， 不顧意去吃飯或做事 ， 要回到那城堡裡去  。手搔著小腿 ， 腳不自覺地縮起來。眼睛的視線毫不動搖
， 頭也不擺動。短小的手臂掙脫別人的拉扯 ， 交叉起來 ， 又沉回那些磚石之間。

 

     那些普魯士人呢 ? 他們現在排著隊伍
， 離開城堡了。孩子挪動身體 ， 從沙發下來 ， 手按著小几 ，又向前走一步 ， 臉上好像有憂愁 ， 好像有快樂 ，
好像有苦惱和高興 ， 眼睛望向前邊 ， 望向前面不過一四五呎遠的這一面螢光幕， 那些不穩定的光線閃閃
， 普魯士人越去越遠。不理大人的呼喚 ， 孩子又湊近頭去 ， 但普魯士人已經越去越遠
， 不理會孩子的呼喊 ， 把他留在後面。

 

                                                                                                   ──　一九七八年五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