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年2月6日 星期三

《黃土地》如何起舞 ?

《黃土地》如何起舞 ?


 


   過去看香港舞蹈國把〈玉卿嫂〉改編 , 覺得受舞劇的程式所限 , 有些地方顯得拘謹 , 有些地方顯得生硬 , 未算是舞蹈與文學成功的結合。〈舞文〉小品式的改編 , 取材和改編方法基本是現代的 , 有一些新嘗試 , 亦引起不少討論。這類改編現代文學的作品。即使不一定成功 , 也是香港舞蹈團比較受人尊重的作品 , 比民族舞或改編流行音樂的作品有新意。去看〈黃土地〉, 也是期望這種新 , 總比媚俗、懷舊或懶惰的做法好。有時改編另一種媒介 , 也可以幫助藝術家從自己那媒介因習慣而形成的惰性中走出來。


 


   我不知道有沒有既喜歡舞蹈又喜歡電影的人去把兩者比較一下。我看完了舞蹈 , 更份外分明地感到陳凱歌成就一部電影的艱難。不是說忠不忠於原著。把兩個作品的視野和風格放在一起比 , 你自然會感到分別。電影的導演把人放在歷史、文化和自然的沉澱之中 , 讓我們看見他們的愚昧也看見他們的煥發 ; 導演的態度既不煽情也不傷感 ,表面的冷漠含蓄底下有一種平正的端莊。舞劇的視野則較狹窄 , 主要放在女性在封建制度底下的悲哀 , 敘說的方法也比較熱鬧喧嘩 , 凝止也露痕跡 , 轉折也見斧鑿。舞蹈的語彙無疑是比〈玉卿嫂〉時豐富多了 , 音樂和設計也各有好處 , 可惜的是欠缺了藝術的深刻和透視。黃土地而沒有了黃土地 , 不是視覺和造型的問題 ; 藝術盡可以婀娜多姿 , 卻會因此而欠缺可以站穩紮深的根基。所以研討會上應萼定的發言很令我們失望了。回答別人的批評 , 他說了一設長長的解釋的話 , 說沒有強調大自然或黃土地的背 , 是因為他視人物為象徵 : 把人物從背景中抽出來。他


甚至還引陳凱歌的話 : 「翠巧是翠巧 , 翠巧又不是翠巧。」但我覺得他正是沒弄懂陳凱歌的話 , 所以只是做到翠巧不是翠巧 , 把她變成一個女性的象徵 , 而沒有做到翠巧是翠 , 是這個歷史文化自然底下的人。


 


   電影的遲緩、厚重 , 只是表達的外貌之一。應萼定說舞蹈若像電影那樣就不能動 , 沒有舞了。這當是笑話說還可以 , 若果對電影和舞蹈兩種媒介只能這樣了解 , 那我們真沒話可說了。電影的留空、安靜、自制 ? 不僅是一種技 , 也是一種美學精神 , 在現代舞中也不是沒有見過的。現在舞蹈比較熱鬧和擠迫 , 舞台擠得滿滿的 , 但不見得舞蹈就是要這樣吧 ?


 

   最令人擔憂的是結尾 ,翠巧死後就接上一群士兵神采飛揚的腰鼓舞 ,我想這是香港觀眾最無法接受的觀點。這麼多耀眼的紅色。令人懷念陳凱歌啞暗與沉重的顏色──那種熱鬧中有保留、含蓄中有批評的態度。我們不要低估了香港的觀眾 ,電影《黃土地》正是在香港最先被接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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